“你們在說什麽？”阿舸站一邊站了半天，終於忍不住走了上來，站在了周錚旁邊道。

其餘人還沒從夏至的話裏完全清醒過來，只有周錚起身看了她一眼，莫語把這邊的事情都給他說過一遍了，於是道，“我會聯系中央讓他們派人過來。”

阿舸點頭道謝，然後抱著孩子走向夏至，“夏博士，這個孩子……”

夏至看了她一眼便心領會神道，“他不會有事的。”

阿舸算是送了口氣，站了半晌，朝夏至深深鞠了一躬，笑了起來，“我哥說你們都是這麽表達謝謝的，鞠躬越深就越有誠意。”

柏林一挑眉，看看四周道，“你哥呢？也在這？”

“我哥走了，”阿舸神色一滯，臉上的表情瞬間失落了下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柏林頓了頓，他起初還以為阿舸的哥哥就在這群落裏，卻沒想到會是這樣。這問題問的簡直是砸了自己的腳，一時半會誰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氣氛瞬間尷尬了起來。

最後還是以阿舸釋懷地一笑去了另一個房間告終。

“你們要是想出發了，就告訴我，這兒地形什麽的我都很熟。”

阿舸臨走前說道。

“問錯話了吧？”周錚一挑眉，戲虐道，“天才小柏林？”

“滾蛋，別這麽叫我。”柏林翻了個白眼道，“況且我哪兒知道，別抓著就瞎嘚瑟。”

夏至不理他們的喧鬧，只是在幽幽地看了陸城一眼後，忽然輕聲道，“她哥你們都認識。”

這話一出來，所有人都楞了，陸城臉上的的表情更是變化萬千。

所有人好似都猜到了那個答案，但又有一絲不確定。

“舸艦舸艦，我一開始看她就猜到了。”夏至淡淡道。

陸城聞言猛地一回頭，朝阿舸的方向看去，整個身子瞬間繃直了，半晌，眼底閃過一抹痛楚。

周錚和柏林也被這個消息給驚地無法言語。

“這麽武斷？”莫語皺皺眉，奇怪道，“你我都沒見過白艦啊，認識阿舸也差不多時間，你怎麽確定的？”

是啊，夏至怎麽確定的？

周錚和柏林人齊齊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夏至搖搖頭，他心思全然不在這件事情上，剛剛陸城的動作和表情他是一點也沒錯過，光是看見妹妹都會有這種感情，那白艦本人豈不是……夏至只覺得心被什麽猛地戳了一下似得，一瞬間甚至喘不過氣來。

“白艦走之前跟你們說過來這兒找，說明他深知她們不會走，也深知她們沒有那麽容易……被侵略吧。想想具備同樣因素的人群，能有幾個？”夏至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伸手去拿旁邊的睡袋，“我困了，休息會。”

說完，他連渾身是血的衣服都沒換下，就鉆進了睡袋，瞬間沒了聲音。

柏林想提醒他換身衣服，最後被周錚一拽，給制止了。

莫語回頭看看夏至，又擡頭看看陸城，再朝周錚投去猶豫的目光。

周錚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辦，就走出去想辦法聯絡中央給他們派直升機了。

陸城一個人在角落裏蹲了一會，才緩緩地站了起來，朝阿舸在的房間走去。

夏至躺在睡袋裏看著陸城的漸行漸遠背影，咬了咬下唇，眼眶湧起股熱意。

阿舸懷裏的小孩已經不在了，陸城進來的時候，她正倚著窗朝外看。聽見腳步聲後連忙回了頭，但見是陸城臉上閃過絲訝異，“你是……？”

“陸城。”陸城回答道，然後站在了阿舸身邊，也朝外看去。

阿舸看了他一眼，了然道，“你有問題要問我？”

陸城看著外面一個個藍色圈圈，腦袋裏不知道在想什麽，也沒有回答阿舸的話。

阿舸也不惱，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輕聲道，“其實和藍環章魚相處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不去招惹它們，它們也很少來主動攻擊你，但一旦觸碰了，就非得追到死不可。”

阿舸說著，想起了以前的家人，眼眸瞬間黯淡了下去。

“為什麽一開始不去中央？”陸城忽然開聲道。

阿舸沈默了一會，搖搖頭道，“我們村代代都在一個地方，那兒對我們來說……太神聖了，沒有人想離開，我們也從不允許別人入侵。當初軍/隊派人強占了我們北山那邊的一塊地，所以我們不信任中央，也不想信任。”

“真倔，”陸城忽然想到了什麽似得，笑了笑，“落到現在這個田地，總該後悔了吧。”

阿舸也跟著笑了笑。

之後陸城也沒說話，就那麽一根一根地抽著煙。兩個人就這麽一直站著，阿舸卻總有一種錯覺，她覺得陸城就站在她旁邊，卻好像在看著什麽很遙遠的東西，就連剛剛那些話，都好似不是在對自己說的。

借著月光她回頭看著陸城好看的側臉，眼底飛快地閃過抹情緒。

那天一晚上夏至其實都沒有睡著。

他縮在睡袋裏，分明身上已經蓋了床被子也搭上了好幾件衣服子，卻還依舊覺得冷。手腳冰冷的感覺好像撞一下就會沒了一樣，偶爾夏至會從睡袋裏探出個腦袋來，看著房間裏兩個並肩站著的人影發會呆。一陣寒風吹過，又只能再把自己裹緊點，但不管怎麽裹，身子都暖不過來。

就在他渾身快要冷麻的時候，忽然感覺眼前人影一晃，轉眼一個人就坐在了他身邊。

一雙溫和的大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道，“不是說困呢？”

夏至癟癟嘴，沒理他。

柏林笑了笑，“你那時候問阿艦的事情，我沒告訴你。現在想聽麽？我給你講。”

夏至沈默了一會，縮在睡袋裏的小腦袋晃了晃，甕聲甕氣道，“不想。”

“我靠，”柏林嗤笑一聲，“難得我想講呢，一點面子都不給我。”

夏至不說話，其實他心裏難受的要命。光是看見白艦的妹妹，陸城就能重視到如此程度，他已經不想再去知道陸城和白艦之間的事情了，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反正不管怎樣，陸城對白艦的在乎明眼人都看的見。夏至感覺這其中，似乎已經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所以他一點也不想去再想象那些他們在一起的畫面，因為他明白，裏面隨便一個，都能讓他的心像是被什麽猛地抓了一把的疼。

曾經明明那麽疼他的陸城，現在兩人間卻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七年很長嗎？

人生一百年，為什麽短短七年陸城就會……變得這樣在乎另一個人？

夏至冷，手冷腳冷。以前他會在這種時候直接鉆進陸城的睡袋裏，手腳往他懷裏一塞，就徹底暖和了。

陸城一直就像個火爐一樣暖著他，照顧著他，好像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似得。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陸城似乎已經不再專屬於他一個人了。

夏至是說過，說他要等陸城完全放下了白艦，他說過要等。

他等過七年，他以為他還能等，他以為相隔兩地的七年他都能等了，那接下來的事情他肯定能扛得住。

可光是這麽幾天，夏至就感覺自己已經到極限了。

眼淚不可抑制地落下來，他想沖陸城發脾氣，想沖陸城大罵，也想要陸城來哄哄他。

可以什麽樣的身份呢？

夏至的手緊緊地拽住了睡袋，這一刻，他忽然不想再喜歡陸城了，他不想再這樣了。

他從小就怕疼，實驗室的各種殘暴行為讓他對身體上的疼痛幾乎免疫了。對疼痛已經麻木了的夏至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像個有人心的機器人，可他不知道，這麽心疼下去，會不會有一天他連心疼都麻木了。

那樣，他就徹徹底底變成一個機器人了。

聽著睡袋裏傳來拼命壓制的哭聲，柏林點了根煙，眼眸在黑暗裏略過絲情緒。

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安慰夏至，也覺得夏至不需要安慰。

這時候的柏林已經有點想不起來當年的自己是怎麽躍過這關了，他其實和周錚一樣，都只是像找一個和愛人同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柏林聽著夏至的哭聲，他不知道夏至和陸城回面對怎樣的未來。他忽然就想起了當年戰友告訴他有關餘震揚是怎樣為了保護別人而犧牲的事情時自己甚至忘了落淚的心情。

如果讓他重新來過一次，他一定不會在餘震揚要去執行任務的時候去和他吵架，也一定不會在這種時候把話說的那麽狠。

可所有的事情在這時候都回不來了。

有時候他很想拉一拉這麽一對小情侶，因為他再清楚不過陰陽兩隔的痛楚和這個比起來要疼上多少倍了。

可這時候，他又想周錚一樣，不知道應該怎麽去拉。

靜謐的夜晚裏，睡袋裏悶悶的哭聲，和窗邊站著的兩個人影，像是在醞釀著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

作者有話要說： 來大姨媽的日子就是平躺在床目視天花板然後嘩啦啦啦啦啦

話說最近都米有評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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